肆、学习的障碍 我们在前面几章论及父母子女的关系和应有的管教，尤其有关敬亲，服从责任各方面的问题。我们也讨论过课室管理和学生秩序的养成。在这一章里我们要谈有关智力和心性的训练。我们最主要的目标是无数学习迟缓的儿童，我们不能希望他们担当应有的智力负重。他们的父母哭，叫，泣，骂，和威吓，他们的教师推，迫，责骂和警告，但是孩子们年复一年的仍然是混混噩噩的，无动于衷，毫无进步。为什么这些孩子在学习上觉得那样困难？是不是太懒？太笨。他们也许是漠不关心？也许是我们教授无方？我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他们避免失败的痛苦？ 我任学校心理治疗人员时，来求助的学生似乎都患着同一的毛病。虽然每个孩子都各有特点和不同的家庭背境，但是大多数都有其共通之处。以下的例子多是有关功课落后的儿童，各位家长，请你仔细观察，你的孩子可有这样的情形？ 落后儿童 唐纳差不多五岁，快要上幼稚园去。他还是个发育不健全的孩子，常常要妈妈顾他。跟他的小朋友比起来，唐纳说的话很幼稚，他的动作不大协调。他一天总得哭上两三次，别的孩子老是欺负他无知。小儿科专家和心理发展治疗专家都说唐纳很正常，体力和智力都没有缺陷，只不过是他的生理程序比 同龄的孩子迟缓得多。唐纳五岁的生日到了，中等人家的子女在五岁读幼稚园，他也想跟别的孩子一样念书去，但是他的心里害怕，不知道自己能否应付这个新局面。他知道妈妈想他好好的念书，虽然他不明白她的理由。父亲对他说，若果他的书念不好，他便会终生失败。他根本不知“失败”是什么，不过他却不喜欢失败。父母对他的期望很大，他也不想令他们失望。他的姊姊帕美拉念二年级了，功课很好，她会念书，写字，又知道一周里各个日子的名称。唐纳也希望学那些东西。 在幼稚园里唐纳觉得很恬静，他拉拉木头车，弄弄玩具挂钟，骑骑三轮脚踏车。假如慕诗小姐在附近的话，他就喜欢一个子玩个半天。慕诗小姐看出唐纳还没有成熟，还不能升一年级，于是她跟孩子的父母商量，希望他多念一年幼稚园。可是他的父亲说：“幼稚园也要留级，我的孩子怎么可以留级?念幼稚园也留级,真是笑话!”慕诗小姐很耐心的解释说唐纳并不是留级,不过他需要一年的时间使身心获得发展和成熟的机会,才可以上一年级。唐纳的父亲听了这一番话,暴怒如雷。他说：“我的孩子已经六岁了,他应该学习念书和写字。再待在幼稚园有什么用，整天象个傻瓜把木头车子推来拖去。让孩子念一年级吧。”慕诗小姐和校长不得不把唐纳升到一年级去。 九月里，新学年开始了,唐纳带了他那美丽的饭盒子摇摇摆摆的上学去,其实他路还没有走好。开学的第一课是阅读字母,他实际上最怕的就是阅读。一年级的老师弗治小姐教他们念字母。似乎同学们都会念,唐纳却一字不识,他必须急起直追。可惜唐纳还没有追上,老师又教新的东西,于是唐纳又落在后面了。不久班上的小朋友已经开始念小华小明和他们的小花狗。同学学习的进度相当快。但是唐纳还在认字母。弗治小姐知道怎样因材施教,根据学生阅读能力的快慢把阅读班成小组,每组给他们一个好听的名字,例如狮子,老虎,长颈鹿等。弗治小姐用意非常好,但是不到两天大家都知道长颈鹿那一组最笨,最慢。唐纳自然是分配到长颈鹿的队伍里,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进步,功课追不上。小小的心里也着实怕他自己有些什么毛病,为什么事事不如人? 十月里，学校举行家长教师会，弗治小姐跟唐纳的父母谈及唐纳的各种问题,说他欠成熟，精神不能集中，又不能静坐上课。他的父亲说：“没有这种事。只要好好的管教他便成了。”从此做爸爸的要唐纳把功课让爸爸过目，爷儿俩一道做功课。不幸的是，唐纳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他讨厌和懊恼。孩子的精神不能集中，刚刚学会的东西一转眼又忘个干净。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儿子的功课越来越坏。有一次唐纳的父亲拍桌子大骂笨蛋蠢才！孩子心如刀割，连父亲也说他是笨蛋，心里多么的难过啊！ 刚开学唐纳还算用心学习，到了十一月，他的兴趣已减低，什么东西也不想学。他常常望窗外的东西，否则便拿了铅笔乱写乱画。他常在上课时谈话和玩耍。他既不会阅读也不能写字，他连其他的科例如社会公民等都念不来。他整天闲着，闷得要死。他总是觉得比不上人家，无用之极。有时老师说：“唐纳，请你站起来，念下一段书吧。”他站起来，一边想把书念出来，一面把身体的重量从这条腿移到那条腿。班上的女孩子都在讪笑他，同时又听见一个男孩子说:“好一个笨蛋!”唐纳的情形起先不过是身心发展比较迟缓,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情绪的问题,病态的心理随时发作,他因而憎恶上学。 事实上，唐纳的父母若果明白儿童的发展过程有快有慢，肯让他按步就班的，盈科而后进，样样慢慢的来，慢慢的学，他便不会因为功课不好而感到自卑。若果他的父母肯听慕诗小姐的话，让他多念一年幼稚园，他便有机会长大成熟，自然可以和其他的同学并驾齐驱，不会产生自卑感。我们用孩子的年龄来评定他就学的能力是错误的。同样是六岁大的孩子成熟程度差别很大,有些早熟,一派老成。有些天真活泼,恰如其分。有些象唐纳一般，一切未达到成熟的阶段,而且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早熟,大概相差半年左右。由此观之,一个刚满六岁,尚未发育完全的男孩子会比其他同龄的女孩子的成绩相差很远。这种未能及时的情形会引致很多学习上和社交上的困难和影响。 未成熟的孩子，功课往往会落后,因为他缺乏了一种叫做髓素(myelin)的有机体。婴儿养下来的时候，他的神经系统并没有和身体其他部分绝缘。婴儿不能伸出手去握住东西，因为脑神经的电流命令中途失落，不能传达命令到手里。不过婴儿日夜发育，一层白色的髓素(myelin)便会逐渐生长，把神经一束一束的包裹起来，使它绝缘，然后孩子才可以得心应手地控制他的肌肉动作。成髓的次序是由头至颈，然后再从身体伸展至四肢。换句话说，婴儿最先能控制头部的活动，再到颈，再到身体各部。他先能移动肩膀，再移动臂肘，然后跟着移动手腕，手掌的大肌肉，最后才到手指关节。所以我们教小学生写字要先写正楷再写草书，因为小孩子的手未能完全控制手指各种活动。在发育迟缓的儿童来说，这种发育快慢对他们是很重要的。人类的视觉神经成髓最迟。发育迟缓的儿童在六岁的时候，他的视觉神经或者未曾成髓，手指的动作未能随心所欲地协调。所以他在阅读和书写上会有困难。特别是阅读，因为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神经配合。视觉受到了刺激，一定要毫无错误和歪曲的传到脑子里，脑子收到的东西经过分析后，存储在记忆的资料室里备用。很多六岁大的孩子还没有发良到这个程度，所以他们对阅读和书写都感困难。假如我们肯假以时日，他们的发育程序便按步就班进行不误，独惜现行的教育制度硬性规定小学生入学年龄，致令这些发育缓慢的儿童因为功课落后而受尽冷嘲热讽。 或者有人说：“为什么学习迟缓的儿童在发育正常的时刻还不能追上原来的同学？”若果在体格而言，成熟缓慢的儿童一旦发育正常，他的高度和体重是可以赶上他那些早已发育的同龄朋友的。但是在精神和心理方面则故障重重。人类自我的观念很容易受摧残，毁损后更难重建，一旦孩子觉得自己愚笨无能，软弱不中用，他便很难改变自卑的观念。假如他幼年学业成绩不佳，家庭和学校便会成一把钳子，把他两面攻击，使他走投无路。他的困难往往是无法解决，他也无法强自宽解。累积的失败使他丧失自尊心，将来他的个性会受这颗受创，受摧残的心所影响。 要解决学习落后的办法很简便，只要教育当局不再硬性入龄。这种落后儿童的入学年龄应该以他们的脑力，心理情况，社交能力和身体健康来决定。 若遇上如唐纳那样的孩子,可以给他一个简单的智力测验。一般的儿童可以六岁入学，若遇特殊情形也可以通融办理。不论学校当局会不会采纳我的建议，我奉告各位家长，假如你发觉您的子女在幼稚园里进度比不上其他的孩子，您最好把他送到有关儿童发育的专家例如儿童心理学家，儿科医生，神经病专家等，要求检查，看看他是否够程度接受教育。若果孩子的生日是在学年的下半年，他又学习迟缓，必须让他接受彻底检查。明智的家长能够这样做，就可以免使孩子终生苦恼。 学习迟钝的儿童 在学校管理方面来说，也会因学习迟钝的儿童而引来多少的麻烦与不便，因为他们无法赶上其他的同学因此而不大专心上课。为了要了解学习迟钝儿童的问题，我必须请读者耐心看看有关一般人类智商分布图表。中材占百分之五十，智商是九十至一百一十。很多人自以为他的智商是高过一百，事实上不然。 迟钝 低 能 3% 22% 正常 25% 范围 25% 天才 23% 出众 2% 70 75 80 85 90 　95 100 105 110 115 120 125 130 智力商数 实际上人的智商多数低于一百。很多父母常常说子女智商极高，例如有人说：“我的儿子家荣在星期周报的智力测验的表现优良，他的智商是二百一十四呢！世上很少人的智商超过一百五十，家荣绝不可能超过这个数目。天赋奇才的人只占百分之二，低能的儿童却占百分之三。这些就是一般所谓迟钝儿童。有些国家设立特别班教育迟钝的儿童，有些先进国家还设有天才儿童班，给这些得天独厚的儿童特殊的教育。 刚才利用人类智商分布图来说明迟钝儿童的数量不少，和强调有关的教育问题，这些孩子的智商是七十至九十。一间学校的学生，大约有四分之一是学习迟钝的，他们是最可怜的一群。特别是在迟钝儿童中较差的一群(智商由七十至八十)，他们的功课追不上是必然的事。虽然他们和儿童相差不远，但是他们不能获得特别的照顾，一般的低能儿童智商在七十或以下的便有资 格加入特别班里面聘有受过特别训练的人任教，班上的人数较少，又拥有各种视听教材。在特别班里学生从来不会“失败”和“不合格”的。可惜智商在八十上下的孩子便没有这种权利，他必须和智力比他好的学生一同竞争，有竞争必有胜负，学习迟缓及愚笨的儿童必定是“失败者”。 在课室里愚笨儿童学习时，力不从心或者是心有馀而智力不足。默书拼字很少得百分。他常常没有资格参加各项学科比赛，老师又是喜欢聪明俊俏的学生，对愚笨的学生不肯多望一眼。在交友和一切社交活动上，他们也是注定失败的，其他的孩子都不喜欢和他们玩耍。这些智商较低的学生跟那些发育迟缓的学生一般，必定失败，一事无成，自尊心丧失无存。有位同事听见两个迟钝男童谈论交女朋友的事：“我本来蛮不错，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我。后来她们知道我是个“迟钝”的人，情形就两样。”那孩子显然有极大的自卑感。假如我们想摧毁低能学生的自尊心，易如反掌，只要我们强迫他们做一些根本无法做到完善的事情，他们便会心灰意冷，失去自尊心。怪不得这种孩子在三年级里往往是最顽劣的学生，在六年级里欺凌弱小，在初中里桀傲不驯，在高中里自动退学，结果沦为少年罪犯。 迟钝的儿童与发育迟缓的儿童最大的分别是迟钝的儿童并不会因年岁的增长而解决问题。他的缺陷不会因而获得补足。他的智力不会增加，反而逐年退缩。通常很多学校把这类的孩子留级一两年，可惜留级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加深孩子的自卑感。屡次的失败令他失掉最后的勇气。很多持续性的研究证明，孩子若留级一次，明年又会再留，学业落后再加上情绪的不安，孩子焉能不失败？留级生的年龄比其他同学大，和他同龄孩子个个循序升级，换上新环境，新教师。他则滞留在原来的课室里，台低椅矮，怎样容得下他那超群出众的身躯，亲戚朋友都知他笨。在学校里人家存心要他出丑：“你十三岁了，干吗还在五年级？”他不得不解释说：“三年级的时候，我留了级。”这样说出来多难为情，多痛苦。还有一个不能避免和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孩子资质差，生理发育却比普通儿童早上一两年，在班里他便成众矢之的和讪笑的对象。 等到这些不幸的孩子念中一或中二的时候，他会发觉同学很少同情他的缺陷。有一次一个发育成熟的初中学生被送到我处，据说他不想求学。我问他干吗要离开学校，他说：“打从一年级起我就没有过快乐的日子。每年我都觉得自己笨透了，怪难为情的。老师叫我站起来念书，可是我连二年级的书也不会念。你教我怎么办？我不想再念书了，从此你们也没有机会再嘲笑我。”我告诉他我很同情他的遭遇，我们一定要帮助他。 有些学生，虽然屡遭失败，饱受折磨，一旦在矫正阅读班里稍有进步便会大喜若狂。有时他们心有馀而力不足，虽然很想学习怎样阅读。但总是觉得自己干不来。矫正阅读教师第一件个任务是要对学生证明他们有能力学习。一个身体壮健的青年给自己新的成就感动到热泪盈眶地说：“在二年级的时候,我在阅读能力一项得劣等。父亲一怒之下，用皮鞭打得我死去活来。从那时起，我的功课从没有好过。到了今天我才晓也可以学好。” 另外一名是高中学生威利，历史必修科老是不合格，因此不能毕业。我给他个别智力测验，原来他的智商只有八十一，比一般人稍低。独惜他的教师不知道这个情况，要威利与中材的人竞争，自然争不过他们。教师把威利视作常人，用常人的标准来衡量他的成绩是不公平的。我拟了下列一封信通知教师，说其人智力稍逊，请予协助。同时我又附上密件，有关该生的资料和照顾办法以供参考。 密件 学生姓名 谨将该生的智力调查作一个报告，希望这样能帮助阁下了解该生的学习情况。威利的智商是八十一，介于迟钝与低能之间。限于教育条例规定，这类近乎愚笨的儿童不能拔入特别班受教育，他只好在普通学校里读书，我希望阁下能体察威利的特殊情况不要叫他跟一般的学生竞争。假如他参加班上的考试和测验，他必定会常常不合格。与其让他从此滑下坡去，一路路退步，反不若利用他的潜能，因势利导促使他求进步，凡事盈科而后进，他不必与别人竞争，却可以和自己竞争求进步，在班里的标准说来，他不可能是个优异生。若果他有些少进步，这个月比上个月好，那么他便是个进步生了。他的分数是要根据他自己的努力而定，不必依照普通的合格分数。若果一个学生克尽所能，他必须获得奖励，使他将来有机会毕业。欢迎阁下随时赐教，我会当面提供有关该生的资料。 阅后请将便条毁灭，以免该生难过。 很多教师在未收到我的通知前，绝没有想到要分配一些比较简易的作业给智力有问题的儿童。有些教师接到我的通知也来个相应不理，我只有摇头太息而已。 罗百达是一个十四岁的美籍墨西哥人，他仍然在六年级念书。他比全班最高的同学还要高出半个头,又比个子最大的同学重二十磅。他这个“庞然世物”已经两次留级，那是二年级和四年级，是个“逢二进一”的人物。现在还不会阅读和书写。老师用尽方法使这个可怜的青年学习，都告失败。罗百达已经死了心眼，他不打算再试。于是老师恐吓他，如果再不努力便要再留级。罗百达从前也听过这样的话，心里害怕得不得了。他想象到自己是个七十多岁的老翁仍然念六年级，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于是他努力做功课，测验总算合格，不过为了资质所限实际的进步不多。考试以后罗百达终日心惊胆跳，紧张到不得了。六月十六日学校派发成绩，他简直吓得面无人色，直到他看见“准予升级”才吐了口气，如释重负。罗百达的老师并非跟他过不去，他只想恐吓罗百达用功读书。然而这并非最适当的方法，因为一个愚笨的孩子和一个聪明的孩子一样需要心理上的满足，喜欢受别人欢迎。一个人情绪和心灵上的平稳不应该牺牲在学业的成败上。 虽然致令学习迟钝儿童不合格是一件不公允的事,但是我相信有少数儿童却会因留级而获益。例如有个孩子在一个学年中病了七个月，他当然应该 再念一年才可以补回未念的功课。还有那些发育迟缓的孩子应该多念一年幼稚园或一年级,等待各种生理机能成熟后才常态的人一起学习和竞争。至于学习迟钝的儿童则不在此。决定留级的标准是什么?若果我们给一个学生留级的机会他明年的成绩可望改进和追得上的,我们便要他留级。设使这个学生智力特别低，留级起不了作用反而有损的话，我们便不要他留级。若果他在六月里他无法合格，在九月里他也无法赶得上，因为学校的课程每年都是大同小异。学校当局把学生应有的概念，由浅入深的，逐年加上去，很多时间是用来加深和温习已有的概念，若果基层的学习没有做妥，再挨上去也是徒劳无功。拿算术来说吧，加减乘除是小学生必修的，循序渐进到了六年级也是要乘除加减，不过形式更为繁复而已。在文法方面，八种文法词类也是周而复始的教授的学习。所以有人说让学习迟缓的儿童多读一年会使他获益良多。我说这是错误的想法。他再念一年还是愚顽如故，迫他去念夏令补习班也没有用，在十个月里没有念好的功课，怎么可以希望他在两个月内有所成就，这简直是妙想天开！ 既然夏令班和留级都不能解决迟钝儿童问题，那我们怎样处置这批为数甚多的孩子？希望下列三点建议会有助于这些不幸儿的教育问题。 １、训练阅读能力，必要时可以个别教授 差不多每个孩子都可以学习阅读，不过有些孩子不能在人数众多的班上学习，因为他们精神不能集中，有不明白之处又不肯提出问老师。假如学校要加聘矫正阅读的教师，费用自然浩大，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受过特别训练的教师会利用特殊的方法，助教机器，视听教具和个别教导的方法使儿童学习阅读。阅读是学科学习的最基本技能，若果不能阅读，便成文盲，其他的学科都无从学习。而且事实上很多儿童必须别人悉心个别帮助才可以学会怎样阅读简单的文字。若要帮助这种不幸的儿童必须越早越好，最迟不能延误到四五年级。因为到那个时候，孩子已经饱尝失败的痛苦和耻辱。 很多先进的学校采用富有创作性的方法来处理阅读的问题。有一间“不分班级”的小学，里面的初级班不再硬性分开为一二三年级，也不用年龄作分组的准绳。分组是以学生的阅读能力为标准，把阅读能力高的学生，不论年龄，不论入学久暂，都集中在一起练习阅读。阅读能力低的学生也集中在一起慢慢地学习，各人循序渐进，盈科而后学。既不必与成绩良好的人竞争，落个相形见拙，又可以与同等资质的人互相。切磋，见个高低，互相奖励。这个方法跟我们选拔运动健儿差不多丁组的运动员绝对不能跟甲组的种子运动员竞技，不然失败是意料中事。若果丁组的健儿和同等列的运动员竞赛才可以一见高低互相砥砺。这个办法使学生不必受留级之苦，又可以与同等智力的人一同学习,对孩子的身心都有益。另外一个叫做分别阅读班(split reading program)。每班阅读能力高强的学生，(若有一半人数),可以早半个钟头回校学习阅读,其他阅读能力较低的半班可能在放学后留校半小时学习阅读。此外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增加学生的阅读能力。或者家长可以自己教导，或者聘请补习教师帮助小孩增加阅读训练，补充学校方面照顾不周之处。 ２、防止学习迟缓儿童遭受失败的折磨 不要特别强调学习迟缓儿童能力所办不到的事，所学不到的东西。他只能克尽所能，做父母和教师的对他们不可要求过高。若果稍有寸进，教师和家长便要从旁立时予以奖励，因为学习迟缓的孩子在这个科学昌明的世界上一样需要有他的独特地位，能够自我安慰，充满自信心。 ３、成功是成功之母 我们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在一般人而言这也许是真的，实际上，说这句话目的是用来安慰屡遭失败之人的话。在心理学而言，成功才是成功之母，在一个学习迟缓的人来说，最佳的学习动机是他知道自己正在有效地学习，他可以眼见自己的成就。假如教师和家长对他显示信心，他的自信心自然而然地会跟着加强。人类有一个共通点——我们常常照着人家对我们的期望去做。我也曾有这样的经验。我刚从学校毕业，不想服两年的兵役，宁愿做长期的国民兵(National Guard)我被送到加州训练营受六个月的文员训练，忙碌乏味刻板的生涯与招兵海报所刊登的事实大不相符。六个月来每天学习怎样填写部队里面的表格，怎样处理档案和打字。一百八十日后，我奉派回民兵总部，希望学以致用。谁知却没有人张灯结彩欢迎我学成归来，因为人人知道所有的二等兵都是笨蛋。我是一名二等兵，顺理成章，我也是个耳食不化的大笨蛋。在部里，除了几个比我笨的二等兵之外，我是全世界最低微的小人物，上自长官，下至一等大兵都以傻瓜视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竟然也是一个大傻瓜。我第一件工作是打一封附有副本的信。我用心的打了二十五分钟，才发现倒置复写纸，弄得正本一团污秽。军曹看了大怒而去。这种手续繁复的工作有如军操，如要步履一致非常困难，回想当年旧事，我的工作表现完全符合人家对我的看法。准此，很多儿童的学业不佳就是因为别人对他们的期望不高，同龄群看得起或者看不起自己都会引起很大影响。 我已经把学习迟缓儿童的问题放在各位眼前，这些不幸的儿童占了在学儿童四分之一强。说不定阁下的子女也是这一类型的人，希望家长多多了解儿童的智力和学习情况，多方予以协助。 未尽全力的人 未尽全力的学生智有馀而毅力不足。他的智商往往是一百二十或超过一百二十，但是他的成绩只有己和庚等。也许这样的儿童为数不少，也没有象发育迟缓或者学习迟钝儿童那么惹人注意。学业优良的学生必须具备两种条件：第一他必须智力过人：第二他必须有毅力和恒心。只有聪明而没有坚毅克己的决心是不足以成大业。一个很聪明能干的孩子没有毅力和决心克服一些他心里以为是很困难的事情。可惜智力和自我克制的能力并无连带关系，许多儿童不能兼得其二。间中有个愚笨的人会因努力而获得相当的成就，出乎别人的意表和期望之外，这种现象是超越的成就(overachievement)。通常来 说，很多儿童有潜能和智力却自暴自弃，可惜之至。 很显明地，这些未尽全力的学生教之不得其法，反而使他的问题更形复杂。很多人不明白，学习需要极大的努力，绝不可等闲视之。试想象一个中学生要怎样才能做完当天的家课：(一)他必须记清楚老师的指示，做第几页的问题；(二)把应用的书带回家；(三)把电视机关上；(四)不接朋友打来的电话；(五)专心致志把功课做好；(六)小心翼翼地把簿子拿到学校里；(七)把学到的东西储在脑袋里，好让下次测验的时候应用。做功课和学东西不能一曝十寒，必得穷年累月的做下去。一个人必须有无限的毅力才成，光是聪明才智是不是够的，有些孩子识字很多，很会猜迷和玩填字游戏，但是他却没有那股坚忍不移的毅力去读书，寻求学问。很多聪明的孩子勉强念完小学便算数。估计起来，大约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学生读到初中便辍学。学校和家长对此种现象都是束手无策。 一般父母对付这种未尽全力的孩子有三个方式：(一)孩子没有努力工作是因为顽劣之故,于是把他大骂特骂一顿，然后不准他骑脚踏车六个月。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父母这样做法并没有获得预期的效果，孩子对书本仍然不会有多大的恒心天天去念。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反倒使孩子怕上学。父母本身气恼孩子不肯用功，假如他们被迫从新回到学校接受教育，成绩也不会好。成人反对人家强迫他动用脑子是很自然的一回事,一旦他们的子女这样做,便属愚顽不灵,不可以理喻。(二)父母会开出一张远期支票，向孩子说:“如果你好好的用功,明年秋季我会带你去打猎。”或者说：“你要是继续好好的念，过两年我会替你买部挺漂亮的脚踏车。”不过正如前文所说，这种远期支票和承诺不会发生作用。这种奖励毫无用处。(三)父母会放弃责任地说：“我也拿他没办法。不过他将来总得负起责任，我不能永远在他的身边。念书是他自己的事情，谁也帮不了忙。” 既然家长对这种未尽全力的孩子拿不出办法来，让我们看看学校当局的态度如何。教师和辅导人员总是对家长说：“您别焦急，约翰大一点就会用功起来。”这是天下最大的谎言，过了一年约翰并没有改变。他这种不肯用功的习惯会变成终身的祸害，或者教师会说：“不用担心，学校方面会妥为照顾令郎的。”实际上谁也不认真理会这种口头的承诺。 我曾经接触过五百多个未尽全力的学生，最后我认为，首先父母必须促孩子做功课，学校的责任是直接通知家长该生应该缴交的功课。年纪稍大的学生常常不愿意家长知道学校给的家课有多少。有些学校照例有二十分钟的自修时间，但是这一点时间往往用于升旗礼，开会和报告校务，学生根本没有机会利用这个时间来自修，但是很多家长却以为孩子在学校已经把功课做好，回家就没有事做。有些父母误以为自修堂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做家长的必须知道学校的时间表和实际上课情形，然后才可以督促子弟读书。若果孩子的意志不够坚强，做父母的便要从旁打气。每晚定时做功课，什么事情都不许扰乱夜课的进行。家长要知道子弟要做些什么功课，做好了以后又要加以检查是否妥当。最后，家长不要用消极的态度来迫孩子学习。我要此声明， 灯前课儿并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家长自己必须有恒心，长年累月的监护督促方才有效，可惜有些父母倒比孩子先现出倦态，维持不到五分钟的热度。 未尽全力的儿童往往会因为得到即时奖励而振奋起来。若果他对一般课室里的奖励办法无动于衷，我们便要别出心裁来吸引他。我们可以用他所渴望名贵东西用“零存整付”的方法达到目的。一分的力量便获一分的酬劳,例如他做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可以得一角钱。却不要说：“你在学期尾英文科拿个甲等，我便给你买一样好东西。”就算教育名家指责我说：“这明明是贿赂嘛！”我会对他们说：“老子才不管这一套！”要是用钱使得孩子学业进步，这个钱也用得其所。这种有奖游戏的效用跟汽车的发动器一样。你虽然不能倚靠它来走长途的路程，但是它却确实能够把汽车发动了，总胜于跑下来用力推车子吧？理想家会反对使用外来的动机去鼓励儿童学习，我倒想请教一下，除了“孩子长大后坏习惯自可免除”的空言，还有什么善法吗？ 比利是二年级的学生，已经留过一次级，是个未尽全力的人。他为了饱受失败的挫折，心灰意冷，他的妹妹也在二年级，不过去年她升了班，比利却没有。妹妹的才能出众，算术，书写，阅读无一不精，相形之下，比利惭愧万分。他的母亲找我商量，我们设计一个家庭鼓励办法。比利的母亲做了如下的一个表： 　拼字算术阅读　 　新脚踏车座　跟爸爸去滚球到游乐场去 若果比利拼字五分钟母亲便给一颗星，若是积存五十颗星他就可以拿到一个新的脚踏车座子。他若果做十分钟的心算，也可以得到一颗星。有五十颗星的话他可以跟爸爸去滚球。比利的母亲觉得儿子的最大困难是阅读，因此阅读的奖品比较大，五十颗星的积存可以到狄斯尼游乐场去，不过每颗星的代价是十分钟阅读。这中零存整的付奖励方法的好处是，做了些少的功夫便立记绩分，大奖是摆在显眼的地方，使孩子可以“眼见心谋”努力达到目的。比利觉得这游戏挺好玩，他一放了学赶快回家和母亲一道做家课。从前妈妈难得见儿子打开书本，现在他却肯整个晚上用功。隔了一个星期这位太太又来找我，埋怨儿子老是缠着她，不能料理家务。忽然间，奇迹出现，比利竟肯自动读书，因为比利在每周测验的时候他的拼音居然有一百分，令到 全班瞩目，他乐不可支，当班上的同学讨论算题的时候，他知道答案立刻举手。他的阅读能力也增加了，老师另眼相看，把他从初级班调到中级班。由于比利无意中发现读书之乐和成功的滋味，从此他不再为失败和失败的恶果所困扰。 当然我们不能说凡是学习上有困难的人都会象比利那样迎刃而解，但是实物奖励和零存整付的方法是可以使儿童向学的。现在世界各处都采用这个方法，颇见成效。例如纽约市里的少年罪犯。阅读能力甚低。假定犯罪的主因是由于犯人的成绩低落，专家便设少年罪犯再受教育。这些叛逆的青年看见书本便生厌，听说要上课便头痛。不过专家采用一个新颖的手法吸引他们阅读，专家说：“我们有些读书机器可以帮助学生念书，可惜我们不知道这些机器有没有用，因此要雇用你们试验这些机器，答中一条题目就可以赚一分钱。一个暑假你们大概可以赚三十块钱。”那些叛逆桀傲不驯的青年，看在钱的分上使用阅读机器，由于他们的阅读能力增加了，新的就学途径就会向他们招手。学业既然有成谋生亦易，罪行自然减少。阿拉巴马州监狱也用类似的方法，犯人若果学到新技术或者就读各种训练班可以计时取值，既可以学一技之长，又可以赚些使用，真是何乐而不为？我相信这种奖励学习的方法会广泛地被各类型的惩教机构所采用，同时在学校和家庭里会有更多人用它来帮助儿童向学。 儿童和青年，跟其他的人一样，都喜欢负责任。尽责做事会觉得心安理得，常常以勇于负责为荣。成绩落后的学生时常苦闷不堪，但是又没有办法可想，要想也想不通。以下是我一个旧学生叫绮贞寄来的信。她很聪明伶俐，在萤光幕上看见我便执笔写了一封长信向我诉衷情。她的信反映出一般青年人的苦闷和空虚。 杜博生老师： 今天看电视，很喜欢见到您，我刚刚想转看另外一个电台的节目才看见您在萤光幕上出现，假如电台知道你能吸引我这样的观众，他们会不会请您经常和大家见面呢？ 跟您分别已经四年了。三年前校庆的时候,我回去想见见您，可是您已先走了,没有机会再聆教训。您会因为没见我而觉得难过吗？(不会吧！)老师，我感谢您在学校里给我的帮助。今年我在学校里有件事情困扰我。从前你也知道我的精神濒于崩溃,现在的情形比以前更坏。我很讨厌学校里的教师依照老法子把知识象填鸭子的硬塞在给关在课室里的学生的脑子里。学生象些有期徒刑的犯人，对她所讲的全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没精打采的坐着。我只有感到兴趣时开腔说话，我的成绩总是丁等居多。 我常常缺课,今年也不例外。一个星期里我只有三天到校，我回去的原因是为了我是学生会和其他很多会社的会员和职员。我的课外活动很多，也就没有空理会到功课，这个星期还剩下两天，我一直没有回去。设使我不合格也是罪有应得，但是教师不会使我不合格，我什么功课都没有交，他们却说我聪明很能干。哈！哈！我问哲学老师我是否一个假装生病不上学的人。他说不需片刻便会明白，虽然我告病假的理由甚多。经过他的分析我便无所遁形。他真的把我看透了，他说我不上课是为了逃避责任。果然一语中的，因为没有一个人只患一天的疟疾，第二天回校却精神充沛，红光满面。 假如，我到学校去的话，我会一个星期用上一天半天的时间找辅导员或者是其他的教员，谈谈我的问题。我常常避开真正的切身问题，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我自己根本就不想知道。与我讨论这些问题的人也避重就轻的略而不谈。他们总是说要我自己把问题找出来，又要我自己分析，可惜我也无法可施。大家既然言尽计穷，只好换题目，谈谈世界大事宗教，道德等不着边际的话题。在学科方面我的成绩是丁等，我那散漫的工作习惯使考勤得个戊等，但是公民科却是个超等，那卓尔不群的表示，这就是我过人的地方。我对人友善，和霭可亲。大家对我的印象挺不错的。 可怜的学生辅导员给我折磨死了,他真想不当这个左右为难的辅导员,做上一年苦头也吃够了。我常常藉故缠着他，使他没有时间照顾别的同学。终日呆坐在那些闷气的课室里，我会大嚷大叫。我坐得不耐烦便会走出来。我所有的导师讲师都是血肉之躯，他们很明白事理，虽然他们也曾企图帮助我这个彷徨岐路的人，但是经过几次的失败也知难而退。因此我又走到年青的辅导员那儿，连哭带笑地说个不休。 我象着了魔似的毫不关心我自己，家庭和学校。两年来我没有到礼拜堂去，但是这并非意味着我的宗教信仰已经消失。我只是不必倚赖宗教给我的量力。我现在已经找到自己，我已经创造了自己，这样说似乎很可怕，很难听。事实上，要经过很多人的努力才能造就良善的我，同时又选上一些缺点以资点缀。 你听我向您说了那么多的废话，发了那么多的牢骚，我相信您会后悔，早知上电视会惹来我这个人的长篇累牍，您才不干呢。不过这封信和我平常写的比较起来，已经算是短的了。我喜欢把我的感慨在信上发泄，有时我几乎为这个闯出祸来。因为你是象个囚笼里面的人，我本来可以借机向你尽情表露心声，一吐为快。但是我不会这样做。我写信给你的目的不过是因为很久没有机会见面，就算在电视上看见您也是很愉快的，希望这个世界会善视您。我相信您现在是一位名气响亮的心理学家了，希望您不会常遇这种不明所以的人。 我已经写得很多了，就此搁笔，敬祝 一切如意您的学生 　绮贞 又及，信里附上照片一张，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您不喜欢的话可以把它扔掉。 绮贞颇有自知之明的分析自己的个性和心境，每一句话的含义甚深。我们研究研究一下她的心境便可以明白青年人彷徨虚妄的心境，如陷溺水三千丈，不知何处是岸的苦恼和困扰。 1、绮贞厌恶自己的荒唐，但又无法克己自律，努力向学。当老师说她 逃避责任的时候，她说老师一语中的。她实在想有人帮她的忙。她和辅导员作竟日长谈也不过是想找寻解决的办法。(不过这也可以说是逃学的最佳藉口。)她写给我的长信是一种寂寞无聊中的呼唤，希望有人伸出同情之手。 2、绮贞的呼唤获得同情,但是没有获得具体解决的办法。她的辅导员想帮忙她,独惜经验不足,有心无力。她的老师也给她弄胡涂了。她说：“虽然他们也曾企图帮助我这个彷徨岐路的人，但是经过几次的失败也就知难而退，因此我又走到年青的辅导员那儿，连哭带笑地说过不休。”若果有这样无法解决的问题，萦回胸臆，放不下，拿不起，说不出，心里是多么的难受，多么的蹩扭！绮贞很巧妙地揭穿现代辅导系统的短处。现在的辅导方法只准许辅导员聆听求助者细诉衷曲，吐苦水而不是引导和开解求助者的困难。绮贞在信里说：“我常常避免真正的切身问题……与我讨论这些问题的人也是避重就轻的略而不谈。……他们总是说要我自己把问题找出来，又要我自己分析。可惜我也无法可施。大家既然言尽计穷，只好换个题目，谈谈世界大事，宗教，道德等不着边际的话题。”一个瞎了眼睛的人需要有人指引,同样的,绮贞也需要有人援之以手。带她脱离黑暗。 3、绮贞的逃学和缺课，不过是想把她那苦闷心情具体化而已。这是她“走火入魔”的表示。“我毫不关心自己，家庭和学校。”若果绮贞能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又肯坦白地告诉人家，也许有人会帮得了她的忙。再说，她实在想人家知道她的失败并非她没有能力学好，而是她根本没有尝试。 绮贞最基本的问题是因为她没有自尊心，不能自重自爱。她的信里说假如我不喜欢她的照片，可以把它撕掉。这些话表示她对自己的容貌不大满意，她委实是胖了一点——这也是不能克己自律的症候。她的信里有很多地方露出她自视不高。我猜想她费了很多时间低估自己的能力和容貌，自怨自艾因而无心向学。 绮贞是个与世界无争的人，她没有打算向任何体制挑战或抗拒，她只不过哀呼求助，就象她自己所说的一样，她“对人友善，和霭可亲。” 绮贞的问题根深蒂固，坚不可移，她处世待人的态度是经过长年累月所有形成，很难有异术仙方把她改变。她需要一个富有经验的成年人逐步逐步把她引领，使她慢慢自觉起来，对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引起问题的罪魁祸首是学校当局。学校措施不对，姑息养奸，绮贞缺课没有人过问，教师们又随她自来自往。学生既不上课又不交功课也可以及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连绮贞自己也不大相信。至于辅导员毫不加以约束，任由绮贞不上课，整天滔滔不绝的肆谈世界大事，这还成什么话！当然绮贞没有指责任何人，批评任何制度，但是她却成为放任主义教育制度下的牺牲品，父母也错在“了解青年”的名义下放弃对儿女管教的责任。 在学校里，很多象比利和绮贞这种类型，未尽全力的学生。他们连同发育迟缓，学习迟缓的人算在一起，占了很大的数目。我们不能无视他们的存在。这些人实在需要耐心教导。我们必须使他们有一技之长，使他们能够克己自律，努力求存。 结　论 我在本章已经分别讨论三种破坏课室常规的学生，我们也讨论过各种有关的问题。总之，凡是令儿童精神涣散或者使他们焦灼不安的事情，都会影响他们的学业。例如过分的不满足和自卑，会令儿童无心向学。若果儿童的情绪不安稳，心里充满各种激动的和矛盾的情绪，他们会因而受困扰，甚至废寝忘餐，更谈不到读书那回事了。假如一个成人正在焦急地等候医生的报告，看他患上的是肺病或癌症，你想他会有心神做事吗？ 家长和教师千万不要看低孩子对学校的畏惧。姑勿论孩子有没有说出他怕什么，他的心里常常害怕那阴森森的校舍。同学也许会笑他胆小如鼠，老师又说他没有志气，女孩子又说他没胆量，不理会他。他虽然用功读书却抛不了心中的无名恐惧，成绩自然日渐低落。年青学生时常会充满彷徨和恐惧，心神不属，没精打彩，表面上好象懒洋洋，对什么都不起劲，其实他的心害怕死了。做父母和教师的必须了解儿童内心的处境，若果他们没有遭受有形的和无形的困扰，与上课有关或无关的难题，自然会专心致志的读书。 有关学习障碍的问与答 问：假如利用年龄作入学的标准是不对的，为什么我国各地都普遍采用这个办法？ 答：规定入学年龄可以获得很多方便。孩子快到六岁，父母便可以准备送他入学。教育当局也可以计算每区每年一年级的数字。若果八岁大的学生迁往另区居住必须转学，不用考试也可以把他插到二年级里。用年龄作入学的标准十分便利，只是对发育迟缓的人不利而已。 问：请问什么因素会导致儿童学习迟钝？ 答：儿童学习迟钝的因素非多，很难个别阐说。一般而言都是基于遗传，环境和生理方面的种种问题，影响孩子的智力。不过很多儿童迟钝都是由于他们在早年的环境中缺乏智力方面的刺激，例如家庭穷困，地区偏僻，或者生长在乏人照顾的孤儿院或慈善机关里。孩子的智力没有受到刺激和培养，便会发育不全，智力低落，甚至学习迟钝。孩子在三四岁的时候是一生智力的发韧，若果不能因势利导，用心培养长育，便贻误终生。孔子说孩子必须及时而教，迟则不及。愚笨的孩子多数在幼年时少有机会听大人说话，没有玩具，没有有趣的图画书籍来刺激他的视觉听觉和触觉。他没有机会去动物园，博物馆和飞机场参观，这种自生自灭的生活实在可悲得很。学习基于刺激，刺激少自然学习迟缓，更少机会发展所长。 动物实验家克勒治(Kretch)利用好几种动物试验脑部刺激的反应和影响。他和助手把一窝小耗子分成两组，有一组自出娘胎便接受最大的刺激。在这几个月里，它们那光爽明亮的笼子里放满了脚踏轮辘,铢钚和各式玩具。常常有人照顾和他们玩耍，又放他们到笼子外面去玩,专家们教耗子学习，记得所学的东西便得到奖励。立刻有东西吃。第二组耗子的生活和第一组比起来大有天渊之有别。它们挤在一个又小又黑又脏又闷的笼子里，没有人理会它们，又没游乐设备，生活来得呆滞平凡，什么刺激都没有，又不可以到笼外散散心。唯一的共通点是它们吃同一样的食物。两组小耗子活到一百零五天便给专家解剖，检验它们的脑部。专家发现受到高度刺激的耗子脑部变化如下： (一)脑部的皮层(脑子管辖思想的部分)。长得较厚，较宽阔。(二)血的供应比普通的耗子充沛。(三)学习所必需的酵素为复杂。专家的结论是耗子幼年时受到高度刺激会使脑部发达，组织较为繁复。 我们若把研究动物所得的结论用诸人类身上是一件颇具危险性的事,儿童若果受了高度刺激之后脑部也许有同样的变化。假如父母想儿女将来机警敏捷，便应该趁孩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多和他们谈话，放些有兴趣的东西在小床上，例如会动，会闪眼睛，会叫的玩具等。孩子刚学走路的时候，便要经常安排各种学习程序，不过父母必须认清楚刺激和强迫的分别。让三岁大的小孩看看图书画报是让他的视觉受有趣的刺激，若果因为他不能阅读和理解,而嘲笑和恐吓,便是强迫。若果强迫或是督促孩子做些力有不逮的事对孩子会有不良的后果。假定照现在的看法,早期刺激是那么重要,那么贫穷和贫民区生活就是轻微性的学习迟钝和思想迟钝的主因。这个理由也可以阐释为什么大城市里少数民族的智商会比社会经济状况更佳的多数人低落,因为这些少数民族的社会地位低经济不佳，没有多馀的金钱和时间照顾儿女和投资在他们身上。当前主要的任务是要让年幼的孩子获得丰富的，有教育性的体验来帮助智力的发展。 问：据说可以教导三岁大的孩子念书。我也想让我的孩子早点开始，请问可以吗？ 答：假如孩子特别聪明，假如孩子不用大人强迫，也喜欢阅读的话，您当然可以教他认字读书，不过这些“假如”是很要紧的，做父母必须仔细考虑清楚教儿女读书并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很多父母都为了孩子不能朗朗上口，而心灰意冷。出错是人之常情。没有一件事情可以一学就会。古人易子而教就比我们来得聪明，免得有伤和气。教子女读书有如教太太开汽车，乐观点来说，是件危险的事，悲观点来说，是件可怕的事，可免则免。除了以上的理由外，教孩子学习阅读，最好等他有这种需要时才教。若果小孩还不会自己过马路，结上鞋带，听电话，数由一到十的数目字的话，先教他阅读会使你感到吃力不讨好，徒劳无功。所以阁下不必急不及待的教孩子阅读。最妥善的入学准备是多购备图书画报，让孩子随意翻阅，或者读故事给他们听，并且随时耐心回答孩子提出的问题。孩子接触的书报和事物既多，视野广阔了，兴趣和问题自然而来，这就是所谓自然学习之道，不要斤斤计较孩子认识多少个字。 问：我们应否强迫在学的子女穿着他们不喜欢的时髦衣服？ 答：一般来说是不应该的。有些父母把儿女刻意打扮得超群出众，一方面以示宠爱儿女，一方面又可以炫耀自己富裕。在小孩子方面来说，很怕小朋友嘲笑他们的奇装异服。十几岁的儿童常常觉得：“假如我跟班上的同学看齐，穿著同类的衣服，他们便不会嘲笑我。”做父母的如果明白儿童的心理便不应强迫子女穿时髦的衣服，让孩子无端端的受难。若果经济许可的话，我们可以让孩子挑选自己喜爱的衣着。当然我们也要从旁指点帮助他们选择大方舒适的衣物。 问：有些教育家提议取消分数和成绩报告。阁下以为如何？ 答：绝对不可以，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实在需要分数作奖励之用。我们必须知道怎样利用分数作为引起学习的动机之用。若果用之不当便会扼杀学习的兴趣。不过学生所得的分数应该根据该生的能力作计算。学习迟缓的儿童应该和天才横溢的儿童一般的循序渐进。若果他竭尽所能全力以赴的去读书，成绩虽然比不上一般的水准，我们都应该算他合格。亦可以用同样的原则衡量一个得天独厚的学生。假如他谈笑用兵的把功课做妥便不应该得到甲等，因为他实在未曾悉心尽意地工作。 教师给学生分数的理由主要是奖励学习。假如有人不同意这种说法，请您看看下面的例子。约瑟知道自己学习得特别慢，打从二年级起他便放弃学习的念头。在六年级的时候，新老师极力鼓励他用功求学。约瑟为了博取老师的欢心，真个用心阅读。做算术和写字。学期快完了，约瑟的字写得稍为象样一点，不过他还是念三年级的课本。老师要填写家庭报告，约瑟的成绩使他着实为难。若果以同龄群学生的成绩相比，约瑟一定不能合格。假如约瑟费了那么大的劲不合格。以后他便不肯再努力。约瑟已经竭尽全力，总不能令他失望吧！我想那教师应该公开的称赞约瑟说他如何用功，叫别的同学与他看齐。报告表上的成绩不会低过丙等。不过教师应该对约瑟的父母说实话,要求他们合力鼓励约瑟学习，学校使用积分的制度不便因人而易，却会令很多资质欠佳的儿童饱受挫折和失败。我们也可以利用积分制度使天资聪敏的学生更加努力，以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因材计分”的办法只可以施行于小学和初中。至于会考班及大学预科班的计分方法必须根据学生成绩严格批定，绝对不可以因人而施。年纪稍长，学业有成的学生必须知道他们的实际程度如何，他们的成绩必须平全国水准才可以考入大学。教师们给分的标准绝对马虎不得。 我不厌其烦的再说一遍，教师若果运用得法，可以使用积分鼓励学生学习，若果提议取消积分制度，那就等于推翻课室秩序和停止鼓励学生上进。 问：据我所知，我们会在三个月内忘记学过的东西十之八九。时间越隔得长，遗忘的比率越大。若果智力训练这样容易失效为什么我们仍然强迫孩子学习？ 答：阁下的问题正反映旧式的进步教育学说。提倡进步学者以为学校的课程只是为了“生活的适应。”他们并不着重心志的训练。甚至有所大学 教授也主张这种“无内涵”的说法。们辩说我们今日所学的东西明日便失去时效，我们现在也犯不着学习它。我极力反对这种教育观点。就算我们很容易忘却学过的东西，我们也有充足的理由努力向学，(1)学校的主要任务，除了传授文字及数学的基本知识外，便是教人如何克己自律。好学生学到长期静坐,听从教师训诲，准备功课，运用智力等。家课的用意在乎使学生能够学到纪律。学生能够依时做妥家课可以使他做事负责。成人在日常生活里,时常需要自我牺牲,任劳任怨,因此学校当局必须训练儿童一丝不苟的负责做事。固然儿童的生活不可偏于工作或偏于游戏。学校和家庭双方都要注意这一点，让儿童得到适量的工作和游戏的时间。(2)学习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的思想行为会因学习而改变，虽然我们会忘记所学习的实际内容。没有一个大学生可以记得在学校里所念过的科目，而他却因进过大学，生长食息，不离典型之内,耳濡目染，不学以能。待人接物的态度，人生观和立德立品的各种概念都会更易,这些收益不会因时间而减弱。(3)假如一个人把学过的事物统统忘掉,他却知道怎样去查参考书。随手翻出他所需要的资料。若果我们问一个未受教育的人一个复杂的问题，他便会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更遑论答覆。就算勉强作答,也是答非所问，风马牛不相及。若果拿同样的问题去问一位博士，他也会说：“这个问题可以有多种的看法。”就算他并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也会知道事情并不如表面那样简单。(4)我们绝不会把学过的东西完全遗忘净尽。要紧的事会深深的印在我们的脑子里，存以备用。人类的脑子终其生可以存储二十亿的零星资料，教育的过程最主要的工作是供应这个记忆银行以有用的资料。(5)已有的知识和重覆的学习会令新的技能易于上手，智力训练会增加我们的联念，使我们易于了解新的思想和概念。 我十分希望有个更新的，更有效的方法来训练人类的思考能力，因为现行的教育方法实在太慢，太麻烦，太痛苦了。不论教师和学生都吃尽苦头，做父母的也费尽金钱时间和精力去教导儿女。不过在没有发明“学习丸”以前,学习没有终南捷径,我们还得“循序渐进”,“因材施教’及“盈科而后进”。所谓“百年树人”大计，岂有一蹴而就的道理？